藩国特殊年代的青年

摘要：特殊年代的青年，特殊背景的舞姬，爱情与政治的灵魂交锋，当青春用脚尖在刀尖上跳舞，是注定的沉沦，苍白与无力... ... 对面的层峦和山麓在雨后的迷蒙中浮现出来，穿过那些散发着浓烈高原气息的山川，便是塞界。

到达这里时，已是黄昏。川邑向那大片绿茸茸的芦苇望去。

这才是真正的芦荡，是川邑从未见过的芦荡。那些芦苇如碧绿的浪潮直涌向天际，仿佛遮蔽了整个苍穹。一抹暗绿淡淡的留在了他的脖子上。川邑伸手拨开那一层层浪潮，拣了条小道向前走去。

这里的味道倒是很好闻的，雨后的芦絮中夹杂着露水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里满是清香。四周显得深沉而静谧。

一间木屋渐渐从视野中浮现出来，川邑停下脚步。他把这间孤独而单调的屋子重头到脚打量了一圈。只有北面开了一扇低矮的窗，但门上的细格纸却是新糊的，房子很矮，笼罩着一种冷冷清清的气氛。

川邑把脸贴上窗子，把手指揩了揩窗玻璃，一个姑娘的身影清晰的映在了窗上。姑娘上身微倾，全神贯注的注视着眼前的那个人，那人的腿蜷曲着，下身搭上了一条棉被，有时会松落下来，姑娘就用极其温柔的动作，把被子重新搭好。她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安详而平静的目光，都表现出她的真挚感情。

川邑被这个细腻的景象深深吸引住了，直到姑娘站起身来离开木屋，川邑才发现自己的脸已贴在窗上很长时间了，冰冷冰冷的。

川邑随姑娘来到一条夕阳晚照下的溪水旁，姑娘便俯下身子，撩起一件衣服的后襟轻轻揉搓起来，一片暗红的血渍清晰的在这透明的液体中蔓延开来。

夕阳的余辉洒落在姑娘的脸颊上，姑娘的轮廓显的分外秀美。柔唇的色彩虽然很淡，却是光滑剔透，宛如美极了的水蛭环节，在默默无闻的时候也有一种动的感觉。那头浓密的黑发后面盘了一个大大的髻，与她单薄的身子极不相称。黄昏的暮色在姑娘的脸颊上很快的流动着，姑娘好象变成了一种透明的幻影，映衬在整个山色之中。

姑娘突然回过头来，看见川邑正目不转睛的瞧着她，脸上飞起一片红晕。

“先生，您打哪儿来？”姑娘的声音清澈若泉，而又近乎悲戚。

“唔……这里有驿站吗？”川邑本是知道驿站的去处的，但这会儿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您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吗？驿站么？是的，这里有的。”

“你可以领我去吗？”川邑突然冒出了想和这个清纯朴素的姑娘走一段路的念头。

姑娘沉默了一下，脸上绽开了如初蕾般的笑靥，澄澈如冰山雪莲。

川邑随着姑娘穿梭在深邃的芦荡中，仰头望着芦荡中几近墨绿的群山，露出了笑容。在这冰冷的季节里，姑娘的热情使川邑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

就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姑娘突然俯下身子，轻轻拨开芦苇，小心翼翼地摘起什么来。

“摘它们做什么？”

“这种果子是一种很好的药材，我弟弟病了，我给他带些回去。”

“你弟弟得了什么病？”川邑想大概刚才从玻璃窗上看到躺着的那个人便是她弟弟了。

姑娘微微低下头，不再言语。

姑娘把红果子稀松的捧在手心，雨后的露珠在果子上滚动着，显得越发红的深沉，象燃烧的火焰。盘在姑娘脑后大大的髻，也闪烁着晶莹的水色，更增添了乌亮的色泽。

矮矮的木屋从芦荡中渐渐浮现出来，虽然都在塞界，驿站离姑娘的屋子已有十几里了。川邑上前推开门，一个中年女人扭着碎花步从屋里踱了出来，寒暄着接过川邑的行李。

“姑娘，你叫什么？”

“我？我叫暮子。”姑娘笑了笑，转身向层层芦荡中跑去，清瘦的身影愈来愈模糊，终于湮没在浪潮的沉寂之中。

中年女人的笑容在瞬间凝固了，“您可认识她？”

“不认识。怎么了？”

“唔，暮子姑娘，是个不错的孩子。可惜她的父亲是‘反革命’，大会小会都批斗他。她那弟弟前几天被当作叛徒抓走了，结果被打断了一条腿，真是不知好歹的崽子……”驿站老板娘一边唠叨着，一边替川邑冲上热气腾腾的茶水。她上身裹着一件严严实实的冬装，包住两只耳朵，两条腿套在厚厚的棉裤里，登着长统胶靴，活象火场上的消防队员。

“已经这么冷了么？”川邑看着老板娘的装束，也不禁用手拢了拢衣领。

“是哟，手无论触到什么地方，都觉得特别的冷啊。”

“都到了冬天了吗？”

“恩，又要过冬了。”

川邑抬眼向那些隐没在芦絮中几近虚幻的群峦望去，不知为什么，只有北面的枝桠一直枯到了顶。光秃秃的树枝，象是倒栽在树干上的尖桩，颇似凶煞的兵器。流动的黄昏在透明的窗户上渐渐落下帷幕，他想：难道幕景的流逝，也就是时光的流失吗？

古老的铁壶发出了柔和的水沸声，老板娘刚要坐下，川邑突然叫她帮忙找个年轻的姑娘来。

川邑是个刚毕业的学生，学的是医学。此行便是要去丽水接替他父亲主任医师的位置。他不是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此时正逢初冬的登山季节，在这里远眺着留下自己足迹的山峦，总觉得对肌肤的依恋就如同对山峦肌体的憧憬，俱是一种相思之情。

“您说的是陪客的姑娘吗？那个暮子姑娘就是啊。”

川邑不由得把目光凝聚在她的身上。

“唔……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一家人都靠着她呢。她是个不错的姑娘，生着一副好嗓子哩。不过她是只卖艺的。只可惜……我们平时是不愿招惹着麻烦的，不过要是有了客人，她还是可以到这里来的。”老板娘瞟了瞟川邑，接着道：“可是今天店里已经有人叫她了，唔……她晚上应该会来的。我给你另外叫个姑娘来吧？”

川邑摇摇头，不再说话了。最初带来的那种对肌肤的相思之情好象莫名的融化在了那些起伏浪潮温柔的曲线之中。

夜幕还未完全降临的时候，老板娘就领着姑娘们来了。川邑先是听见了几个男人的哄笑声，不一会儿便有两个女子的歌声传来，却不象是暮子。川邑不由得沿着楼道慢慢下来，一眼就看见了暮子。她已换上了一身缕金百蝶印花红袍，外罩粉红色的散花小袄，比山下初见时的清秀之中又多了一种娇媚，一种含着淡淡哀愁与沧桑的娇媚。

“毕竟还是孩子心性儿，还知道害羞哩。”老板娘的话几乎让川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川邑在房间里重新坐下的时候，楼下传来了暮子欢快，活泼，娇嫩的歌声，不知是不是由于这首曲子格外的柔和优美，川邑身上的鸡皮疙瘩消失了，他变的虔诚而平和，只好愉快的投入到暮子那艺术魅力的激流中，任随它漂泛，冲击，这么一来，他深深的感觉到一种亲切的感情。

楼下的歌声渐渐沉寂了下去，男人们那粗俗的近乎无耻的笑骂夹杂着女人娇媚的笑声和劝酒声熏染了夜空。川邑走到窗前，用手抚摩着窗楹上那些招人喜爱的冰柱，感到一种通体的寒冷彻骨而来。在冰冷夜色的笼罩下，家家户户低矮的屋顶显得更加低矮，仿佛整个村庄都静悄悄的沉浸在无底的深渊之中。

翌日醒来，川邑下楼去梳洗，含含糊糊的问起了老板娘昨夜后来的事。

“不呢，她们可没受欺负。”老板娘一边清扫着地上的残羹冷炙，一边抱怨着，“真冷啊，窗台上都结冰了呢。唔……这些姑娘长期做这种营生，碰上客人无礼那是时有的事，她们可学会了保护自己呢。真冷啊……这鬼天气……”

川邑突然叫她晚上把暮子找来。

等到川邑下午去溪头赏完枫叶回驿站的时候，暮子已经来过了。

“她说她今晚恐怕来不了了呢。”老板娘一边记着账，一边答着川邑的话，“唔……应该是有很多客人吧，抽不开身哩。”

川邑突然觉得下午去赏落叶带回的淡淡感伤，都浸染在老板娘指间“啪嗒啪嗒”的珠算声中。

不过她晚上还是来了。

夜色还未完全覆盖塞界的时候，川邑就听到了楼道间传来女子的叫声，“川邑先生，川邑先生……在哪里啊？

这纯粹是女子纯洁的内心对自己男人的呼唤，这倒是出乎川邑的意料。他起身抓住格棂，一推开纸拉门，就看见了一个光着双脚局促不安的女子。她换上了一件淡绿色的碎花袄子，腰间系了一根白色的绸子腰带，整个人都显得清爽起来。她胸脯剧烈的起伏着，显然是刚喝多了酒，脸上留着尚未褪去的潮红。

“呃……三个人要陪十几个人，溜不出来呢。”暮子顺势坐在地上，“真够呛啊！十几个客人，只要三个人陪。好不容易溜出来，连鞋也忘了穿哩，多难为情啊！”

她如此这般说了一通，然后不停的用手擦着脸儿。

“我不喜欢这些脂粉呢，呃……您要我来做什么呢？呃……我没有喝醉哩，我们作个清清白白的朋友好吗？”

川邑被她真挚的声音深深的打动了，暮子对生存的渴望就象 的肌肤一样触到了他的身上，是那么真实。他可怜暮子，也可怜自己，他似乎觉得暮子眼中折射出一种强烈的生存欲望。

每天都这样，会变成什么样的呢？就连暮子也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她那近乎孤独的样子，反而显得她更加楚楚动人了。

“我没醉嘛，没醉，恩，那帮人硬是灌我的……难受，我只是觉得难受，呜……”她突然用力咬住自己的胳膊肘儿，抽泣了起来。

川邑大吃一惊，连忙拨开她的胳膊肘，只见上面留下了深深的月牙痕儿。

暮子突然止住了哭声，说是要写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于是一连写了十几个作家的名字，最后把川邑二字写了无数遍。

暮子忽然挣扎着站起来，“不行，不行，我得走啊，的回去啊……客人们还在等着我呢。”

“走的了么？这么冷的天，好光着脚。”

“一定的走啊，爬也得爬着回去……”

“你等着。”川邑突然从床边撩来包袱，从里面翻出一双男人的木屐来。

“不啊，我不要你的东西……不是说了交个清清白白的朋友吗？”

川邑也不管她絮絮叨叨的念着，抬起她的脚就给她套上。雪白小巧的脚揣在又宽又长的木屐里，活象刚出笼的白面馒头，显得越发娇嫩柔美。

“呃……我总要还给你的。”暮子突然胀的满面通红，兴奋的象个孩子似的跳蹬起来，木屐与地面发出了“啪嗒啪嗒”清脆悦耳的击打声，象是她舞蹈的伴奏曲。

“真好听啊……”暮子突然撩起衣服的下摆，又唱又跳起来，“阿依奴，阿依奴，塞库阿加罗，牙米拉，牙米拉，依库塔瓦罗，梭拉依玛舍库阿加罗，摩舍阿奴依阿奴，阿奴阿奴库依拉罗，牙米牙米阿塔梭罗……”

“什么意思啊，真是好听呢。”川邑一边击节相和，一边笑了起来。

“不能说呢，嘻嘻，这首《阿依奴》是我们山上的歌，姑娘们成年那天都要唱的呢。唔……我就要满十六岁了呢……”

阿依郎阿依郎你在那山坡阿妹哟阿妹哟我在这山坡两按山青涧水长哟妹采山茶送阿郎阿郎阿郎你回头哟阿妹阿妹已长大哟……

“唔……不能说呢，嘻嘻……唔……头好痛……。”暮子用手抵着头，痴痴的笑着，竟倚着木墙睡了过去。

川邑支着她的胳膊，把她扶上床去。她那与身子极不相称的发髻差点儿被他的脸压散了。

暮子的脸颊红的象刚刚剥开的烫山芋一样，她后领空开，从脖子到背脊宛如张开了一把白色的扇子，丰满的令人有无端的悲哀。她维护老同学的成本比寻找新人的成本低很多那小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不断翕合，可爱极了。长长的睫毛兀自浸着未干的泪珠，既不翘起，也不垂下，只是微微的颤动着，象是还想着刚才的情歌。

“还是个孩子呢。”川邑胸中突然涌起一种母性的温存，他合上门走了出来。

“啊，看啊！”漫天的芦絮在空中飘舞着，仿佛要以它们 裸的身躯去拥抱夜色苍茫的大地。川邑不禁被这自然神奇的力量所征服，轻轻的向芦荡深处踏去。那些芦絮在忽隐忽现的星光下盛放了又枯萎，宛如短暂的相聚和永生的别离，象是悬在夜空中的银砂，又象是暮子会说话的眼睛。

“我想和你交个清清白白的朋友呢。”川邑突然咯咯的笑了，他知道，这是他终其一生再也无法触摸的温柔。

清晨醒来的时候，川邑的床边已插上了几支尚自带着露珠的芦苇，鲜嫩欲滴如少女的肌肤。

吃过早饭，川邑突然决定去看看她的弟弟。

再次看到那间贴满细格纸的木屋时，已是下午两点多了。暮子没有在家，川邑径自走了进去。屋子是想象中的简陋，却是意料之外的洁净，洁净的简直让人怀疑屋顶的缝隙里也是洁净的。川邑看见了她那个被当作叛徒的弟弟之后，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两个词：苍白与死亡。

川邑一回到驿站，就听到了老板娘宛如风铃一般的细碎脚步声。

“暮子姑娘来找过您呢，见您不在，又回去了。”川邑突然觉得胸口有莫名的绝望，不禁暗想：已经到该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第二天一结过账许多经济活动中的暂时损失最终会得到补偿。”，川邑就下山了。他不想去对任何人作告别，那似乎是没有必要的。因为他知道，他们，不过是彼此在生命长河中涉水而渡时的匆匆过客，一开始就注定是两个完全背离的方向。

两旁的群山越来越开阔，连着川邑的心胸也一并开阔起来，漂浮是碎冰渣的溪水清晰的倒映着川邑的身子，仿佛将他心中留下的淡淡怅惘也一并带走了，漫山的芦苇在山风中摇曳着它们的身姿，让旅人深深沉醉其中。

“川邑先生！先生……啊！啊！啊！”

他不禁惊的回头，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站在山头挥着木屐的女子，碧绿的浪潮将她及腰湮没，却依稀可以看见她 的双脚．她晶莹的眸中分明闪烁着泪光，通红的脸颊上却盛开了那熟悉的初蕾般稚气未除的笑靥，如冰山雪莲般绽放．

女子将木屐套在赤脚上跳蹬起来，川邑依稀听到有”啪嗒啪嗒”的声音铿锵的敲击着死寂的大地，忽然间，他感到有莫名的液体冰冷的滑过脸庞．

“阿依奴，阿依奴，塞库阿加罗，牙米拉，牙米拉，依库塔瓦罗，梭拉依玛舍库阿加罗，摩舍阿奴依阿奴，阿奴阿奴库依拉罗，牙米牙米阿塔梭罗……”

川邑抬头向那大片的浪潮望去，那些浪潮好象”哗啦”一声，从他的心坎上倾泻了下来。

共 5206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很凄美的故事，家庭不幸的暮子那清纯无瑕的美，能洗涤了其他人心中的污垢。小说对芦苇描写的，渲染了环境的美，也为故事营造出了哀婉的气氛。这篇小说在构思与意境的营造上，都近似于《伊豆的 》。【：月儿常圆】 【江山部·精品推荐090 1 2】

1楼文友： - 1 16: 5:18 小说优美的语言使得小说近乎于一篇美文。欢迎对江山的支持！ 痴情于文学，向文友学习在纸媒及络发表文章二百余万字

2楼文友： - 1 17:28:28 文笔优美，喜欢！ 等待夏天

楼文友： 09: 0:22 美的如画 我谁都不是

4楼文友： 20: 8: 0 对情节叙述非常细腻，感人！ 一个行走在梦中之人，喜欢从文字中寻找乐趣。

5楼文友： 11:00:26 美丽的女主角... 我是一个女孩